Hate

　你也知道，補習是一種剝奪。

　首先，早餐時你不再能坐在餐桌前，聽媽媽在廚房裡燒水泡咖啡，更別說分你一杯了。其次，你那總會在假日睡到中午才起床的妹妹，恐怕今天是見不到面了。

　接著，中午時間，當你好不容易熬過數學地獄，你發現你非常想念爸爸的咖哩飯，而你只能下樓到小七去買微波食品，捧著熱騰騰的便當（連溫度都是假的），你就以為那是美食了。

　下午，吳亭誼講的「四庫全書裡不收章回小說」你完全聽不下去，因為你早就知道了。而且你還曉得如果是吳岳，他會告訴你「你問腳毛就知道了」。你也不在意她是不是和你的社團同學有一樣的名字，因為你還記掛著家裡魚缸中那十一條小魚，你已經兩天沒幫它們換水了。

　晚上，累到要睡著了，而且沒錢吃晚餐，血糖和精力都降到最低點。你還是打落牙齒和血吞，聽著和社會組的自己明明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化學。你心裡想著：「快下課吧！老師，妳明明都已經懷孕了。」（不過這有關係嗎？）

　九點半，你放學，將近十點才到家。你知道明天的歷史考試完蛋了，因為你還沒唸。

　其實以上這些都不重要。唉，人生嘛。尤其是，小高三的人生，根本就不值一哂。

　我真正要說的是，晚上十點，你終於有機會坐在馬桶上，外面沒有大排長龍，馬桶蓋也不需擦拭了再擦拭，深怕前一位有菜花似的。接著，一股愜意舒適感油然而生。

　你赫然驚覺，只不過就是個馬桶！為什麼我會覺得「啊，好幸福」呢？

　是的，補習是種剝奪。好比讓你在阿帕拉契山徑走了三天三夜，那也是種剝奪。

　就在那一刻，我有了新的體悟。自我的左腳傳來。左腳？是的，左腳，My left foot。

　該說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？刺痛？嗯，並不盡然。我想起同學說的，「這種感覺很難描述，但當它終於發生時，妳就明白了」。難道，她說的就是這個？

　在我正式邁入十八歲之前，我終於經歷了這件我一直無法理解的事。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抽筋，在馬桶上。

　幹，你說這不是一種新的體悟嗎？